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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AIGC时代的休闲
进一步而言,以 ChatGPT 为代表的AIGC科技将使“人之为人”的本质导向何方,是当前学界比较关心的一大问题。本文尝试以休闲为反思,讨论 AIGC 科技之于人的生存状态的直接影响——休闲被认为是“一种‘成为人’的过程”,“它与实现人的自我价值密切相关”,“休闲不仅是寻找快乐,也是在寻找生命的意义”。聚焦这样一种足以体现“人之为人”的社会行为在 AIGC 科技的作用下将发生怎样的变化,是探讨人工智能技术之于人类未来影响的有效法门。
公共管理必然将人的休闲纳入其中,把握休闲在 AIGC 时代有可能发生的变化,有助于管理者充分准备,提前布局,使必要的休闲元素提早介入未来乡村、未来社区、未来文旅,乃至未来教育之中。智能创作影响的不仅是艺术家(如作家、编剧、设计师等)或记者的“饭碗”,更可能影响的是成长于其中的一代人。因此,从休闲角度反思 AIGC 科技,不仅有“术”之用,也有“道”之义。
休的本意是“人倚木而休”,亦即是劳累之后的某种放松。而技术的发展,本该使这种放松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人用于休闲的时间越来越多。因为人工智能是以“仿人”为核心的,人工智能史就是机器模仿人的历史。为什么要让机器模仿人?答案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取代人类不必要的程式化、机械化劳动。
甚至可以这么说,智能技术的出现,是人追求休闲的根本表现,而其直接动机很可能是商业利益。正是因为人类普遍有着休闲的需求,他们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用于休闲,他们对人工智能技术才有着深切的渴望,从而产生新的市场。
数字时代,人类的生产活动越来越多地以网络为载体,以码农为点的数字劳工越发普遍。传统带有创造性的工作,如设计、导购、记者、编校、发报,甚至医生、教师、演员、歌手、播音主持等,都出现了隐秘的结构化特征。而这种特征一旦为机器的“深度学习”所勘破,智能创作就可以“解放”上述职业,形成新的生产模式,为人的休闲提供更多时间和空间。
与此同时,大量出于劳累而产生的休闲需求,如玩简单的小程序游戏(斗地主、消消乐等棋牌类游戏),也可以通过智能创作来得到满足。因此,智能创作可谓数字时代休闲生成的必要保障。没有相对透明(确权明晰)的智能创作,即使进入数字时代,人沦为体力劳工的可能性依然存在。现在看,这种可能性已经得到了较大程度的降低。
AIGC 科技进一步为休闲祛魅
为什么要特意提出“相对透明(确权明晰)”作为智能创作的前提?因为在 OpenAI 广泛应用之前,最为核心的难题是“版权”。这里说的“版权”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收益权。AIGC 在深度学习阶段,必然需要学习人类已有的成果,其创作产物也难免带有某些原作的痕迹。因此,原本的内容生产者,“他们认为人工智能正在利用原创作者的数据变强,同时又在砸原创者的饭碗”。
二是署名权。智能创作的成果若是不加以署名,就很有可能走向反面,即人们愿意相信它是人类的创造,进而诞生网络欺诈、违禁内容等。目前,利用“AI 换脸”技术与受害者视频聊天,骗取信任后再实施诈骗的案件在国内外都已非个例。
而一旦上述两个方面的“版权”问题能够得到解决,AIGC 科技就有可能进一步为“休闲”祛魅,从而使人类更好地理解与把握自己。
自古以来,休闲都有其神秘主义色彩。在当代,玄学的莫名兴盛就是一例。年轻人“上学上班不如上香”的观念和行为,当然可以视为是“休闲”的一种表现,但背后蕴含着的却是休闲本真的失却。愿意把自我交给不可测的玄学,是人类创造宗教、艺术等文化形态的缘由,也可以认为是人的标识之一。
可是,经由玄学而产生的欺骗、暴力等行为始终不绝。AIGC 科技极有可能在这一方面弥补相关伦理和监管的不足,使人的情感慰藉得到玄学之外的满足,进而降低社会信任危机与风险。
一方面,传统农业社会普遍存在的因劳累而出现的“倚木而休”,仍以主动休闲的方式存在;而另一方面,由算法(用户画像→精准分发)导致的“下意识掏出手机来刷,但刷的内容不过大脑”等被动休闲开始广泛出现,甚至在一些人群中成为休闲的主流。
人工智能技术在“解放”某类职业的同时,也可能使他们为社会所淘汰,成为赫拉利所言的“无用阶层”。特别是 AIGC 科技主导的休闲技术通过被动休闲的方式,不但侵占他们的时间、精力,还带有明显的赢利动机,导致人人都沦为数字劳工,进而加大贫富差距。
人在算法的“掠夺”下,原本“倚木而休”的带有诗意的主动休闲异化为一种“数字黑洞”,网瘾、熬夜变得常见,消费欲望同时得到刺激,充值、氪金、打赏也成为常态。恰如论者所言:“机器如此生机勃勃,而人类则倦怠无力。”正因为此,有必要在重申上述“相对透明(确权明晰)”原则的基础上,呼唤一种新的人机互动的休闲观。这里说的“人机互动”不是技术意义上的交互性,而是哲学意义上人与机器的生态共生和平等对话。
AIGC 科技辅佐“后人类”进入“泛休闲”
美国学者凯利将“走向自由”视为“休闲”的本意,并进一步阐明:“如果休闲是成就人性的必要条件,那它就不能只归少数精英所有。”可是,他用来构想“未然”休闲的理论资源,主要停留在前 AIGC 时代的席勒、马尔库塞等人。进入 AIGC 时代之后,有必要使关于休闲的讨论进入更为广泛的技术和社会层面,特别是在后人类成为一种实然前景的语境中,反思诸如数字分身能否构成本真意义上的休闲等问题。
简单说,一旦“后人类”成为现实,那就意味着人的工作与休闲可以同步展开,精神在工作与身体在休闲,或身体在工作而精神在休闲变成一种可能。必要的知识和逻辑可以通过嵌入式的机器来完成,而精神与灵魂的休憩则可以通过机器的辅佐以创作性行为来得到补充。
那种基于算法而导致的被动休闲可能通过明确的署名(确权)与嵌入人体的机器识别而被断然抛弃,由此,人才真正成为一种充满智慧(而非仅智能)的生物。同时,嵌入的机器也可能为人类寻找同伴、同类提供更多可能。也就是说,人的联合将变得更具前景。
到此,马克思所指认的“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体对立起来”,最终使“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特别是要“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才能让人即使处于智能创作的语境之中,受其影响,获其支持,它也能成为“按人的方式来理解的受动”,成为“人的一种自我享受”——这就是通向未来的休闲。
作者介绍
原文载于《东方论坛——青岛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3期,节选自《ChatGPT 对公共治理的挑战与机遇(笔谈)》,原题为《走向自由的大道还是歧路——ChatGPT的休闲学反思》,转载请注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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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今日编辑:毛清萍 刘蕴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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